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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很喜欢范仲淹的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现在我回想起来，年少时光真美好，却偏要为赋新词强说愁，动辄做老气横秋状，叹一句“芳草无情”，仿佛那就是成熟；其实心底并不明白“芳草无情”是怎样的人生况味，只是觉得那意境凄美。

    现在大了，经历了一些世事，我反而不甚喜欢苦情的东西，倒是裴度在夸耀自家草地时的高兴劲儿更能感染我。这个在晚唐叱咤风云的宰相指着在青草地上吃草的白羊，眉开眼笑地说：“芳草多情，赖此装点耳！”

    那片多情的芳草，长在他的别墅绿野堂里。绿野堂建在午桥庄，也就是今日洛阳城南的潘村、豆腐店一带。

    裴度能文能武，25岁中进士，当了官。因为他忠于职守，处理政务有一套，得到皇帝赏识，被封宰相。可是这个人太直，正义感太强，为了维护国家统一、朝廷稳定，老是跟宦官、奸臣对着干。小人嫉恨他，联手将他排挤出了朝廷。

    后来，老皇帝退位，新皇帝登基，考虑到裴度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又把他请了回来，再度拜为宰相。

    裴度照旧刚正不阿。小人坐不住了，照旧使阴招儿，又把他排挤出了朝廷……

    有心人数了数：裴度一生为四个皇帝效过力，三度当宰相，五次被排挤！

    晚唐政局混乱黑暗，裴度无能为力。这样进进退退，折腾来折腾去，人会极度疲惫。公元835年，裴度终于累了，退隐东都洛阳集贤里，不再过问政事。

    那时的午桥庄，毗邻伊河，可望龙门香山。裴度瞧着这庄子风光甚好，便在此处建了别墅，取名绿野堂，并引水入园，栽种花木无数。

    花开虽好，裴度独爱青草。春来草色蔓延，爬坡而上，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裴度管这野草坡叫“小儿坡”，专门叫园丁在坡上放羊，没事儿就看那羊儿悠闲地吃草，心中平和愉悦，仿佛自己也如那白羊一样，找回了自由的灵魂。

    他把这种感受分享给常来绿野堂做客的名士们，譬如白居易、刘禹锡、杜牧。众人皆以为然。午桥碧草遂成东都一景，被传为佳话。

    宋代有个名叫张齐贤的宰相，退休后也学裴度，隐居在午桥庄。那春风吹又生的芳草，在张齐贤的眼中，不知是否依然有情。

    有情或者无情，只在人的感受：喜悦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亲切可爱；伤感的时候，即使是一根草，似乎也透着绝情。

    愿你拥有宁静的心，花草山川都对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