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岁以前,我多数情况下是在老城三复街奶奶家那个很深的院子里度过的。每次从这个曲里拐弯的院子里走出来,一直往西走就到了三复街和南大街。从这里往右或往北就到了十字街、八角楼或者中州路;如果往南,那只剩下两件事——喝豆腐汤或丸子汤。
南大街的豆腐汤、丸子汤馆,在我的印象里有两家:农校街口的南侧有一家,叫永乐汤馆,两种汤都卖;另一家在南边靠近小桥的位置,大人们常带我去那里喝丸子汤。
由于离得近,我常去永乐汤馆喝豆腐汤。
每天早晨,永乐汤馆门口都摆放着几张矮桌,不少人坐在那里埋头“苦”吃,当然还有一些人很“存气”地蹲在空地上,把汤也放在地上,慢悠悠地把刚才用胳膊夹着的烧饼掰碎,其间还不时抬头张望,随时准备遇到熟人,打个招呼,拉拉家常。
那些两手空空的人,都排在卖汤的大窗户前面。大窗户后面,就是正儿八经的后厨。
在后厨靠近大窗户的地方支着一口大锅,锅台上摆着一排大碗,盛汤的师傅熟练地拿起这些配好青菜、粉条、葱花、佐料的大碗,偶尔对某个要求加豆腐的人问上一句“加白豆腐还是炸豆腐”,然后很快地端出热气腾腾的或清白或红彤彤的豆腐汤来。
早上,我基本上被大人们带到永乐汤馆喝豆腐汤,晚上,大人们则喜欢顺着南大街往南走,到那家靠近小桥的汤馆喝丸子汤。
这一家汤馆只能用拥挤来形容——跟大人们来这里喝汤,一般我都挤不进屋,更找不到座位。
每次看到爸爸和叔叔像打仗一样挤进人头攒动的汤馆,我就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因为我可以想象里面有多少正在排队盛汤的人、端着碗等着添汤的人,还有正在汗流浃背喝汤的人及伸着脖子扇着衣襟刚喝完汤的人。
我不知道这家汤馆备没备板凳,总之人们都在蹲着、站着,这让我只能偶尔抿上几口丸子汤,吃一个丸子,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喝汤的大人们,似乎连等到丸子汤不那么烫的心情都没有。
几十年后,我再次回到南大街,永乐汤馆已经搬走了。只是,南大街上的人还是那么多——也许因为我们同时出生,然后一同老去;也许因为我们同时离开,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