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想把父亲接来，可父亲老说住不惯，就一直拖着。这回，父亲出院，他就直接把父亲接到了自己家，父亲也没吭声。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父亲的身体已经恢复，整天逗孙子玩，气色也好多了。他就对父亲说，把老宅腾腾，租出去算了。父亲淡淡地说，好吧。

老宅，还是母亲在时的模样。桌上摆着一盆橘子树，树干挺粗，叶子翠绿，造型不讲究，像是从田野里挖来的；长方形的花盆，陶制的，一切都普普通通。由于常年擦拭，花盆表面起了一层包浆，亮亮的。两旁摆着两把靠椅，有几处已磨掉了漆皮。屋里的桌子、板凳、旧沙发、老电视……虽然旧，母亲在时，却都是透着生气的，如今，已蒙上了一层细尘。父子俩环视四周，良久默默无语。

父亲先出了小屋。在老人看来，搬家如同给亲人动手术，不忍心看。他懂得老人的心思，就跟了出来，在身后小声问，您看……父亲挥挥手说，都是些老物件，你看着办吧。说着脚步都没停，像不忍告别似的。

他的住房虽是三室一厅，父亲住进来，也三代人了，空间并不大。他看了看这些老家具，与新房不搭，储藏室空间也有限，不如放在老宅里，房子也好出租。他正在琢磨，姐来了，知道今天搬家，过来看看。末了，姐说，我看咱爸情绪不好，你忙吧，我把爸接走了。他说，那也好。

父亲在姐家住了半个月回来，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似在找什么东西。他就问，您找啥？

你搬回来的东西放哪儿啦？他说没带回来啥，您随手用的东西，我放储藏室了，等您回来挑。老人二话没说，直奔储藏室。他心里奇怪，父亲还有啥宝贝哩，这么心急火燎的，就跟了过去。只见老人弯着腰，在杂物中细心地寻觅。他问，找啥哩？父亲头也没回，说，那盆橘子树。他漫不经心地说，是它呀，没带回来，明天我给您买盆好的。父亲直起腰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我就要这一盆。他怔怔地看着父亲。父亲的话他至今都没忘：“你还记得不？你第一次出差捎回一兜橘子，那棵橘子树，就是你妈用那籽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