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

雪能堵住门口，压塌房子压断树。多深的沟都被雪填平了。房顶的雪融化了，又以溜冰的姿势悬挂在屋檐下，排成一溜儿，把乡村打扮得很有意境。手脸脚都会被冻肿、冻得裂口子。

或许孩子们的屁沟上真有三盆火，又或许那时孩子们的身体真像铁疙瘩一样结实，冬天的威严总被他们戏弄得一败涂地。堆雪人是老生常谈，打雪仗也没意思；只一天天盼着寒冷来得更猛烈一些，水塘里的冰结得更厚一些，滑冰才是他们的向往。

拾了石头蛋子狠狠地砸，一砸一个白印儿。虽然冰已经很厚了，但谁也不敢一脚踏上去。先试探，一脚在岸上，一脚用脚尖着冰，由轻到重，然后跺几脚。这时，心吊在嗓子眼，屏住呼吸，听到咔嚓一声轻响，脚就像被烫了一样猛缩回来。

即便冰面没有任何反应，也没人敢放开胆子，一个个上去蹑手蹑脚，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可能就是这样来的吧。

滑冰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探险的过程，也是开拓的过程。起初只是走，然后才是跑、滑动、蹦跳。确定平安无事后，才敢推铁环、打陀螺、拉拖车乃至玩各种群体项目。每个环节都充满了挑战，随便哪个人一惊一乍都会吓得所有人心里跟驴踢了似的咚咚跳个不停。

第一个孩子上了冰面，岸上的孩子们羡慕、崇拜得不得了，恨不得那是自己；他呢，似乎完成了一项壮举，似乎整个水塘都是他一个人的舞台。同样是快乐，但快乐的意义是不同的。孩子们陆续上来了，四处散开，开始各自的探险之旅。

滑冰时间长了，冰面上裂开大大小小的口子。晴天近午时分，冰开始融化，这时的冰面不再坚硬，而是柔软的、活动的。你走过去，冰面就沉下去，你走开，冰面又浮上来，你跑来跑去，冰面就起起伏伏。这时非常危险，孩子们纷纷上岸。

我往往是第一个上去的，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冰面越来越柔软，上岸时，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岸上传来一阵阵喝彩声和尖叫声。太惊险、太刺激了，脚刚踏上去，冰面就急速下降，水分明从缝隙里涌上来了！等我一口气冲上岸，转过身来，一波一波的冰面才徐徐平静下来。

少年早已淹没在岁月深处，每每回想起滑冰的那些细节，我觉得自己依然青春、依然心跳。

一生都是这样的状态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