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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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8日 星期
/大槐树下/
喜娃


饭前,窑顶麦场上的大铁轱辘哐哐地响起来,随后是一声声吆喝:“放猪啦——放猪啦——”紧接着,一大群猪冲出猪圈,像决堤的洪水,奔突着,怒吼着,争先恐后跑回各自的家。

猪粪可以给家里挣工分。喂饱猪后,孩子们甩着树枝去送猪。看猪的喜娃永远戴顶黄帽子,一边打开猪圈门,一边对孩子们说:“你跟我叫叔,我就不叫别家的猪咬你家的猪。”

孩子们却不愿叫。放学路上遇到他,他张开胳膊叉开腿,左右移动把着路,就是不让你过;有时他会拎起你的小胳膊,让你几乎脚不点地,挠你的胳肢窝。难受得要死,发出来的却是笑,等他挠够了,松开手,才能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跑,临到家门口,站住,大叫:“秃子喜娃!秃子喜娃!”

大人们背后都这样叫他。媳妇们坐在皂角树下纳着鞋底说闲话,说喜娃爹刚成亲时,喜娃娘夜夜把裤带结成死疙瘩,他爹就牛不喝水强按头。结果喜娃出生时,顶着几小块碎布,碎布盖住的地方就不长头发了。

喜娃却不跟孩子们记仇。有把酸枣,逮个蝈蝈,在叫“叔”之后就让孩子们高兴了。有时,一群小孩子也会主动围住喜娃,那准是他又拿新玩意儿了。他会做最好用的弹弓,还会做木刻的小人,双手吊在弹弓线上,一捏铁丝,小人就会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翻筋斗,站立,坐在线上。他会用铁丝弯枪,装上火柴头,一扣扳机,啪的一声响,枪口冒出烟来。他有了好东西,一大群孩子嘴巴就甜起来,“喜娃哥”“喜娃叔”“喜娃伯”“喜娃爷”地叫,都想玩玩他的宝贝。他会慷慨地让一个个试过,在羡慕的眼光中像个将军。

别人家过红白喜事,主家没央他,喜娃也会主动去,端起条盘,管事的会说:“喜娃,你去挑水吧。”过年社火队里教排鼓,他早早就去帮着搬东西,管排鼓的给别人都分了位置,就是没有看见他。他常趁别人上厕所的机会,握上鼓槌擂两下。有次演出,有个排鼓手缺席,只好让他顶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索性把鼓槌撂到天上再接住,甚至让鼓槌从胯下绕过。看的人都叫起好来,但鼓槌并不听他指挥,咣当落地,仅有的一次辉煌就在别人的哄笑中陨落了。

大人们也有亲热地叫他“喜娃哥”的时候,那多是想请他帮忙,做能够改变长度的立体晾衣钩,修拉锁,或者出猪圈粪。别人央喜娃干完活,喜娃总笑着说:“嫂子,啥时给俺说个媳妇呗!”嫂子们会说:“给你说媳妇?好啊,有合适的给你留意着。”背后又说:“又秃又穷,谁跟他?”

喜娃常常坐在猪圈不远处的柿树下吹笛子,呜呜咽咽的笛声飘散在夜风里。

分田到户了,猪圈被取消了。喜娃到邻村的砖厂去做活。弟弟妹妹们都成家了,喜娃还是孤身一人。大弟弟生了两个女孩,还想生儿子,就把小女儿的户口落到他的名下,他高兴得鼻子眉毛都是笑,有空就去抱孩子,见人就说:“这是俺闺女!”一发工资,就给弟弟送去。

然而,他没等到闺女长大。闺女七岁生日那天,他从砖厂回来,手里拿着新做的木制体操小人,路上遇到砖车爬不上坡,他放下体操小人,帮忙去推车,车却倒下来,从他身上碾过。体操小人静静躺在路边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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